錘子CTO錢晨：加班要么是你笨，要么是工作安排不合理

錘子科技的 CTO 錢晨博士今年 53 歲，他把有些許灰白的頭發剃得很短，顯得精神抖擻。加入錘子科技前，他在中國手機界的黃埔軍校摩托羅拉北京研發中心工作了 13 年，離開時任職高級工程經理。

1998 年，36 歲的錢晨入職 MOTO，在之后的 13 年里，錢晨從一名普通工程師，做到工程產品經理，再之后負責管理 ODM（原始設計商）。在 MOTO 的初創階段，錢晨以一年升一級的速度快速晉升。

雷軍曾經在一次采訪中提到，他前后花了三個月時間，想邀請錢晨加盟小米，最終未能成行。羅永浩隨后抓住機會，磨了半年，說服錢晨入職錘子科技，擔任 CTO。

他經歷過國營單位、跨國企業和創業公司；他喜歡收藏字畫古玩、愛飲茶講風水；他自己連續 4 年每晚加班到 11 點，卻不認同手下的人加班；他認為好的福利意味著公司墮落，每年四十天年假他從未享受過。

Lagou 約到了錢晨博士，跟他聊了聊他眼中的職場與人生。“不是倚老賣老，是因為這些事兒自己都摔過疼過，所以能談談。”

“加班是因為你笨”

錢晨入職 MOTO 后，前 4 年里幾乎天天加班。“每天早晨 9 點到，晚上 11 點走。但我從來不覺得這是值得炫耀的東西，要學的東西太多了，當時根本學不完。”

在錘子當 CTO 以后，錢晨開始尋找能在 8 小時內做完事的下屬。

“我認為生活更重要。我給工程師們提的要求是，不希望看到他們加班。我看到他加班就意味著，要么是他太笨，要么是老板對他的工作安排不合理，或者他答應我的工作不合理。”

錘子硬件團隊現在的氛圍是，錢晨不加班，他走的時候從不去看手下的工程師是否加班。他認為加班文化是一種惡俗文化，如果有公司倡導加班文化，那說明這個公司在赤裸裸地剝削。

提到在 MOTO 四年的加班，他說那是自己樂意。“我有我的追求，我想做更大的事兒，我想在短時間內做更多的事兒。因為只有實驗室有條件讓我去做，回家干不了。”第五年，錢晨成為領導，開始投入到對字畫、手表、古玩的研究中，生活里的各種樂趣出現，他慢慢不再加班。

如果在公司里能學到東西，如果有做大事的追求，如果覺得生活無聊不如工作，那就去加班吧。但記住，千萬不要跟老板炫耀，千萬不要忘了生活。

“學不到東西的時候，就是離開的時候”

MOTO 是一個按照級別排位的公司，從 1 級開始，最高 18 級。1998 年，錢晨入職時被定為 8 級員工。

之后的 4 年，錢晨以一年一級的節奏快速晉升。2002 年，錢晨升到 12 級，成為高級工程經理。后 9 年，錢晨一直呆在這個位置上。

“9 年里，很多獵頭來挖，但我沒走。MOTO 這個學校太大，有很多東西要學。”錢晨把自己在 MOTO13 年的工作經歷劃分成三段，先是做工程師，學工程和設計；然后當工程產品經理，學習開發與設計產品；再之后管理 ODM，學習把 MOTO 好的設計與產品質量標準傳達出去。

MOTO 是當時全國待遇最高的外企之一，很多漂亮的姑娘在這里做前臺。“2003 年 MOTO 一個前臺可以拿到六七千的工資。但是有什么職業生涯嗎？前臺再往上還能做什么，做到秘書，然后呢，沒了。”

“公司大小，工資，福利，這些都不重要。你在一個公司，要看自己是在一個節點上，還是在一根線上。如果你在一個節點，你會看到四個方向，而如果你在一根線上趴著，你就只能看到這根線。”

比如銷售是節點部門，它上接產品，下接客戶。廣告可能就不是節點部門，因為它處于產品末端。“我在 MOTO 呆了那么久，一直處在節點部門，我做研發，跟生產、銷售、品質都在打交道。”

假如你在公司的市場部負責售賣一款肥皂，銷量不好。你并不知道這款肥皂賣這個價格，也不知道銷量不好的原因是價格不合理或者品質問題亦或其他原因。你沒有參與任何與之相關的促銷決策或者市場分析。那么這時候，你就不在一個節點崗位上，而只是一個執行者。

“如果這個人夠聰明，幾年后他會成為節點。他會去觀察別人怎么賣，其他商家為什么能賣出去。但如果他傻賣，混日子，天天想著吃飯曬微博。他以為這就是生活，其實這不是。因為他在這個公司沒有未來，他學不到東西。”

當你覺得學不到東西的時候，就是離開的時候。

“我在 MOTO 被訓練的是眼光和志向”

錢晨離開 MOTO 是 2011 年，當時 MOTO 還未被谷歌收購。“但從公司的種種跡象上來開，我覺得它做的都是要賣的動作，所以我就走了。”

錢晨讀過人大的 EMBA，用他的話來說，雖然特無聊，連畢業證也沒要，但還是學了一些觀察公司的基本方法。

離開 MOTO 時，錢晨對手機行業不再有熱情。他轉而投身上游的芯片生產企業，入職 Marvell 芯片公司，擔任硬件總監。“但這個公司超級無聊，胸無大志，最近也解散了。”

“我在 MOTO 被訓練的根本不是怎么做事，訓練的是眼光和志向。公司的價值觀很重要，要去有追求的公司。看他們員工最有興趣的點是什么。MOTO 和諾基亞到了最后，員工最有興趣的點都變成這個公司福利好。”

在錢晨看來，福利好是一種墮落的公司文化，他不看好谷歌。“谷歌一再宣揚自己福利好，但是真正有本事的人，他會在乎這件事嗎？沒本事才在乎這個。”

在 MOTO 工作的后期，錢晨每年有四十天年假，但他從未享受過。“如果我休八周假，這意味著什么，意味著我在公司沒有價值。你說是選擇休息四十天，還是讓自己變得更有價值一點？”

剛入職 MOTO 時，作為 8 級員工，錢晨月薪九千。加班 4 年成為 12 級領導后，月薪 3 萬。“3 萬可以生活無憂了，但能以此為樂趣嗎？工資高都是相對的，最重要的是你獲取的樂趣在哪里。”

加入錘子科技后，錢晨開心了不少。

“這里有很多特別年輕有活力的人，我看他們是如何看待一個產品，尤其是他們如何敢冒險。他們看似散漫，但做起事卻有靈氣，這些我在摩托已經看不到了。老羅天天跟他們樂此不疲地折騰這件事，我也跟著老羅天天嗨，讓自己眼界又開闊了。”

“喜歡聰明而焦慮的工程師”

“我認為工程師必備的素質，是聰明。如果他聰明同時充滿焦慮，我就會很喜歡。”錢晨說。

他對聰明的解讀是，思維方式多樣，有考慮問題的綜合能力。招聘的時候，他會問“喜馬拉雅山和乞力馬扎羅山有什么共同點”，看應聘者能否總結出兩者的共性。

另一個要求是耐壓。工作一定有壓力，不會天天快樂。所以他會問應聘者，“假如你在街上看見一個流氓，他抽你一嘴巴，你怎么辦？”或者直接說，“筆試成績這么差，還好意思來面試嗎？”

對這些問題的回答能夠看出一個人是否亂了方寸，錢晨需要聰明與耐壓的員工。“這是基本需求，進來以后再慢慢練，慢慢淘，淘出一些溝通能力好，有大視野的人。”

優秀的硬件工程師是用錢砸出來的，十年成就一個。

“我們讓你做一個很小的東西，這個小東西是形式，關鍵看你怎么把它化成一個有高度的東西。

首先，讓老板覺得你是個有效率的人。
第二，讓老板覺得你是個有方法的人。
第三，讓老板覺得你是個勤快的人。”

讓老板感受到這幾點，不需要拍馬屁，只需要 Value added (增值)。給老板增值，給部門加分。

如果你是電子工程師，那么做完一個小物件，要整理成一個有信息干量的東西給老板。老板會觀察你，覺得這小家伙還可以多做一點，就又給你多加一點。加完一點你又完成，他覺得還可以再給你加一點。逐漸你的面就寬了，做的東西會越來越多。

“我帶工程師的時候，覺得最重要的是給他成長的空間。一個是知識的成長，一個是眼力的成長。如果一個小孩有這兩方面的成長，我就會特有成就感。”

在以“工匠精神”著稱的錘子科技，錢晨曾經這樣解讀過他眼中的工匠精神：做事認真，光認真不夠，還要大氣，還要有智慧。你要有創新，要有自己的設計語言。自己不原諒自己，這是一個關鍵點。要想出別人想不出的東西。

但即便如此，工匠在錢晨眼中依然稱不上優秀。

“我不佩服有手藝的人，我佩服有方向感的人。Rudy Krolopp 是 MOTO 當年發明第一部移動電話的人，我佩服。喬布斯是第一個發明 smart phone 的人，我佩服。他們給大家帶來了新的生活方式，剩下的事真的就只是做個好工匠而已。”

在網絡上，錢晨給自己取名“工頭 Jeff”，他沒將自己定義為牛人，“真正的大公司都是靠體系結構活著，MOTO 當年像我這樣的人有上百個。”但羅永浩依然認為自己挖到了寶，找到了最合適的 CTO。

【本文轉自“拉勾網”（微信公眾號：lagounews），西岳撰文】