蘋果已經不是當年的蘋果了

        63 歲的沃茲現身，壯實的身材，穿著短袖T恤，一只手插在褲袋里。這是三九隆冬的北京室外，上午，溫度是零下 8 度。

        蘋果今天的成功有目共睹，但蘋果初創時的目的卻很簡單。沃茲回憶說：“我們(沃茲與喬布斯)很年輕的時候創辦了蘋果，當時想的很簡單，就是想創造非常好的產品。”然后他話鋒一轉：“蘋果現在很成功，但蘋果的成功不是我們當時的目的。”

        沃茲開發出 Apple I 之后，他在惠普的朋友說：“這是我們這輩子看到的最好的產品。”喬布斯去跟惠普談，結果惠普說不要。這讓他們很被動：沒有天使人，沒有導，沒有有錢的親戚，甚至沒有銀行賬號，看起來沒有任何未來。

        喬布斯對沃茲說：我們應該自己來賣 Apple I。這是蘋果的起點。

        是什么讓蘋果這艘小船揚帆出航？沃茲說是“人”，是一批“想創造非常好的產品”的“人”。“想創造非常好的產品”是蘋果這家偉大公司的“初心”。

        正是蘋果的初心推動蘋果不斷出發，開發出各種創新的產品與應用。沃茲一一枚舉：把色彩帶入了個人電腦領域，把圖像處理技術帶入了個人電腦領域。 沃茲說：這并不是工程能力上的差別，蘋果在工程能力領域與 IBM 等公司相比并沒有優勢，而是“想創造非常好的產品”這一初心讓蘋果不斷挑戰自我，產生了很多很閃光的靈感，最終完成一個個創新，收獲一個個成功。

        今天的蘋果遠比沃茲當年所在的蘋果更為成功，但沃茲不喜歡現在的蘋果：這是一家追求成功遠甚于追求產品創新的公司。沃茲舉例說：“我有很多朋友一直持有蘋果產品，但是他們也用安卓產品，為了使用來自安卓的應用與服務，比如音樂。”

        沃茲是個音樂極客，曾經搞了個 US 音樂節。這是一次不成功的嘗試，沃茲為此虧了 1200 萬美元，他卻樂在其中。

        沃茲說，他希望 iPhone 不止可以在 iOS 系統上工作，也可以在 Windows 系統上工作，甚至可以在 Antroid 系統上工作；用戶需要享受 iOS 上的服務，不僅可以通過 iPhone，也可以通過任何公司提供的手機。蘋果不是這樣，如果你要用 iOS 上的應用，必須買 iPhone。

        “對此我不喜歡。”沃茲說。他說，蘋果 II 是很開放的系統，任何人都可以學習。

        沃茲說：“蘋果最令我印象深刻的不是說它的產品，而是它的人，很多人都有很多關于如何改變未來的想法。這些人想辦法讓技術變得容易，變得簡單。我們希望讓用戶不需要學習這些技術，就能充分體驗這些技術帶來的優勢和好處。”

        沃茲越來越不喜歡蘋果，是因為具有那顆初心的蘋果人越來越少。

        關于開放與封閉，事非尚無公論。2011 年 5 月，喬布逝世前不久，蓋茨最后一次去家里看望喬布斯。蓋茨對喬布斯說：“我曾經相信開放、橫向的模式會勝出，但你證明了一體化、垂直的模式也可能很出色。”喬布斯則說：“你也成功了。”

        這是從商業的角度論成敗。沃茲則希望，從“想創造非常好的產品”的初心出發再論開放與封閉，然后重新思考蘋果面向未來的戰略。

        但蘋果又到底是一家商業公司，無法超越商業的影響。很難想象，蘋果如果沒有今天在商業上的成功，也會產生今天這樣大的影響力。克魯格曼曾說過一 句廣為人知的話：“一句話，告別車庫里的小鬼，迎來新的鐵路大亨——順便，法庭上見。”意思很明顯，即一家公司最終將由殘酷的商業力量主導。

        某種意義上說，初心是一個初創公司的夢想，熱血澎湃的創業者不計一切地去實現它。那時候大家了無牽掛，輸得起。一旦公司做大了，成功了之后，內 部山頭形成，外部競爭越來越殘酷，公司與創業者都變得心有掛礙。這時候，公司與創始人便開始為現實所拘役，忘記夢想，遠離初心。

        即使蘋果這樣的公司，也不得例外？別忘了，這已是一家沒有創始人的公司。

        不忘初心，方得始終。失去初心的蘋果會怎么樣？也許會在商業上十分成功，也許會有讓人驚艷的產品。總之，今天的蘋果仍有無限可能。但這樣的蘋果仍然不是沃茲懷念的那個蘋果，那個工程師文化主導的、顛覆世界的蘋果。